八里河村,是云南文山州麻栗坡县的一个边境村落,也是78年开始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主战场。当年中方为了阻击越军进攻,在战线附近埋下的100万颗地雷,目前只清除了一半。塑胶雷的报废期是120年,这意味着地雷村的故事虽然已被讲述了很多遍,却只是刚刚开头。
普通农民成为受害者,目前八里河村200 余名村民中,有100 余人被地雷炸伤,11 人被炸死,仍有10 人挂着假肢生活。国产的塑胶假肢,在人体上显得刺目。
王开学是八里河村的“排雷达人”。十年前,王开学开始在这片“死地”上开辟种植园。十年来他在这片面积约60亩的山坡上排除了至少1500颗地雷。王开学对地雷最原始的仇恨来自10岁时父亲的死。那是战争之初,王开学的父亲担任民兵,上东山巡逻时踩响了地雷。父亲被抬回来,两腿消失了,比平时短了一大截。衣服纽扣全脱了,上身开膛,王开学看到了父亲的肝。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一个人的内脏。
王开学把地雷托在手里,用铁丝慢慢地下掉螺栓,启开盖子,将起爆的雷管卸去。看起来是在拆卸一件玩具,每个动作却必须绝对轻巧,一旦碰上壳内的撞针,爆炸会瞬间发生。自学拆雷的王开学从未受伤,他说“这里农民排雷的水平比国家组织的排雷部队高。他们来时无非是丢炸药,其实只炸掉不到一半的雷。谁也不会像我们这样一颗一颗地拆。”
八里河村村民王和光是村子里被炸的第一个年轻人,踩中地雷那一瞬间,是他的婚期前七天,他被炸飞了一米高,并失去了腿。在医院疗伤时,他三次试图自杀,把还愿意嫁给他的未婚妻赶出了病房。后来,王和光离开村子,在外流浪了五年。
陶连飞指着父亲陶兴册上吊的地方。陶兴册及其兄陶兴照都因触雷伤残。陶兴照曾对村民说:“我要是像你们这样被炸断了一条腿,我还不如吊死算了。”不想,一语成谶,兄弟俩双双触雷,并双双选择上吊自杀。
村民陈正良因战乱家破人亡,四个孩子中,大女儿陈光仙被炮弹炸死,二儿子陈光明上山放牛触雷身亡,肠子被弹片打穿了17个洞。妻子杨奇慧把两个小儿子抚养成人,他们均已外出打工,家中徒留两个老人。关于战争,陈正良苦笑:“战争是国家的事情,哪个也说不清楚。”他多次感激党和政府每年发给他“因战伤残补助”2652元。唯一令他疑惑的是政府对于伤残等级的鉴定标准,陈现在属于因战伤残第二类三级人员,如果等级评得高一点,“一年能领到4000多元。”
村民王清明被炸过三次,地雷在他体内留下了数十颗弹片,造成他右腿残疾、左目失明。触雷后他娶了一名越南新娘,女方在结婚数年后跑路,扔下他和七岁的女儿。2011年,他又娶了一位越南新娘,这位新娘还带来了自己的2个孩子。
为什么不离开这里?“土地是农民的根基,离开了土地我们还能干嘛?”陈正良自 60年代跟随上一代人来到这里,就没离开过一步,“而且已经残疾的人要离开这里更不可能了”。
王清明则认为自己年纪大了,不想再迁徙,他跟村里其他人一样,对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又爱又恨。于他来说,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的孩子能通过读书,走出这座大山,走出地雷村。